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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时间 7:39 2024年4月29日 星期一

中国将“全球南方”“武器化”,对抗美国和西方?


资料照:中共领导人习近平和非洲各国领导人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2018年9月3日)
资料照:中共领导人习近平和非洲各国领导人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2018年9月3日)

随着与美国和西方的关系日渐紧张,中国越来越将注意力放到了“全球南方”国家的身上。但观察人士指出,中国有将“全球南方”“武器化”的倾向,即越来越把“全球南方”视为与美国及其盟友对抗的“武器”,并以“全球南方”为基础来促进自身的战略目标和全球愿景。

中国正将“全球南方”“武器化”?

“全球南方“正得到越来越多的国际舆论的关注。在不久前结束的西方发起和主导第60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上, “全球南方” 国家的身影也越来越突出,提升与“全球南方”的关系是许多西方国家领导人的共识。

中国外长王毅在“慕安会“上发表讲话时也提到了“全球南方”。他说,中国在“积极加强‘全球南方’团结合作,推动‘金砖’实现历史性扩员,支持非盟加入二十国集团,致力于提升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事务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助力全球治理架构更加均衡、更为有效。”

“金砖国家”是中国与“全球南方”国家加强联系的一个重要论坛,按中国的说法是为“全球南方赋能”的一个重要组织。今年中国将举行两个重要的涉及全球南方国家的会议-- 中非合作论坛和中国-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论坛。

2月21日,在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的一场有关中国在全球南方以及在不断变化中的国际秩序的影响的研讨会上,常驻北京的大西洋理事会高级研究员迈克尔·舒曼(Michael Schuman)警告说,中国有将“全球南方”“武器化”的倾向,并以此为基础来对抗美国和西方。

“北京对‘全球南方’地政策越来越令人担忧。就像中国许多与美国竞争的策资产一样,北京开始越来越多地在这种背景下看待其与全球南方的关系。也因为这一点,我认为,中国政府打算将‘全球南方’武器化以对抗美国及其盟友,以‘全球南方’为基础来促进其自身的战略目标和新的全球愿景和新的全球秩序。”

美国国务院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康达(Daniel J. Kritenbrink)在同一个研讨会上也说,中国希望“全球南方”国家为自己提出的全球新愿景背书。

中国在2021、2022和2023年相继推出了“全球发展倡议(GDI)”、“全球安全协议(GSI)”和“全球文明倡议(GCI)”。康达认为,这三大倡议是中国试图推进全球治理的另类愿景的战略指导,而“一带一路”倡议战略则是其实施(这些倡议)的平台。康达说,这些倡议背离了现行国际体系的许多核心原则,但中国仍然“在积极寻求全球南方国家对这些倡议的认可,以表明对其治理和发展的支持。”

美国智库国家亚洲研究局资深研究员娜德吉·罗兰(Nadège Rolland)说,北京希望借“全球南方”达到多种目的。

“为中国企业拓展市场,在国际机构中与发展中国家建立联盟,以符合中国的政治、外交利益,希望他们在全球舞台上帮助中国打造新的规范。这是一个更具战略的愿景。”总之,北京希望借助“全球南方”国家扩大势力和影响力。”她说。

“全球南方”利益并非完全一致

“全球南方”看似已经成为影响国际变局的重要力量,然而,因为国际社会对“全球南方”究竟包括哪些国家并没有界定,“‘全球南方究竟是何物种?’成为大西洋理事会有关“中国在全球南方”研讨会上频频被指出的一个问题。

新加坡国立大学中东研究所所长比拉哈里⋅考斯甘(Bilahari Kausikan)认为,“全球南方”代表了某种情绪。

“这种情绪部分是殖民经历的残留;一种在全球体系中在经济和政治上处于不利地位的感觉;某种怨恨与制度的不平等, 对西方外交的某些方面,特别是对欧洲和美国外交,西方定义的规范的道貌岸然感到的某种恼怒。”他说。

这位曾担任新加坡外交部常任秘书和新加坡常驻联合国代表的专家说,与美国和西方相比,中国的确更理解这种情绪,而且美国和西方对此也没有给予重视。他指出,中国之所以重新重视“全球南方”是因为中国与西方的关系“失败了”,而事实上,“全球许多国家并非没有对中国行为的某一方面感到焦虑。”

“全球南方”一词最早由美国左翼政治活动家卡尔·奥格尔斯比 (Carl Oglesby)提出。1969 年,卡尔·奥格尔斯比在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天主教杂志《公益》(Commonweal)的越南战争特刊中首次使用了“全球南方”一词,指出越南战争是北方“统治全球南方历史的顶峰”。 从概念的来源上来看,“全球南方”显然具有“非西方”的政治色彩。

“全球南方”再次成为关注的话题与乌克兰战争有关。可以说,因为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的许多主要国家在乌克兰战争问题上不愿意与北约(NATO)站在一起,使得“全球南方”以此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今年和去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多次提及“全球南方”;2023年以来,印度举办了“全球南方国家之声”线上峰会;“七国集团”广岛峰会期间,日本邀请部分“南方国家”出席,将加强与“全球南方”国家关系纳入峰会议题;南非主办的“金砖峰会”表示将新纳入6名发展中国家成员更是将“全球南方”的热度进一步抬升。

多年来,中国一直把自己视为“‘全球南方’的当然一员”,称自己是发展中国家,是西方帝国主义的受害者,因此与“全球南方”国家休戚与共,然而,大西洋理事会的舒曼说,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力量平衡发生了变化,中国的描述越来越“不准确”。

他解释说,中国的经济规模略小于所有全球南方国家总和。在新兴世界中,中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主导力量。对‘全球南方’中的很多国家来说,中国是最大的贸易伙伴。在双边关系中,中国是很多低收入国家的主要债权国。他相信,随着力量平衡的改变,中国与“全球南方”国家之间的潜在分歧和冲突也会出现。

他还认为,中国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关系并不平等,而且中国也不希望平等。

“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中国实际上很喜欢这样的不平等关系。我的感觉是中国不想看到多边的全球南方关系,他们希望领导全球南方。他们希望全球南方跟在中国后面,并在世界舞台上支持中国的利益和野心。”舒曼说。

他指出,中国提出各种倡议,让其他“全球南方”国家签署的做法就体现了这种不平等。他相信这种不平等的关系最终会导致全球南方国家之间发生利益冲突。他说,印度就是最好的例子。印度一直以来都在与中国争取“南方国家”的领导地位。

他认为,随着中国越来越多地从地缘政治角度看待全球南方,并越来越将全球南方视为一个基础来支持自己在全球舞台上的利益和权力。这也将在南半球国家内部造成更多分歧,也会给中国带来问题。

“全球南方大多数成员确实不想在美国和中国之间选边站队。他们不想站在美国一边反对中国,他们当然也不想站在中国一边反对美国,因为他们从这两种关系中受益。”他说。

新加坡国立大学的考斯甘也这么认为,他认为如果把全球南方当作与美国竞争的武器注定要失败,因为这不是一个有“凝聚力”的组织。“有时候我们的利益与中国一致,有时候我们的利益与美国一致。有时候我们的利益与大国都不一致,但是却是我们自己的利益。”

“全球南方”国家怎么看中国?

在“全球南方”国家中,不仅一些国家不希望反对美国,一些甚至是美国的盟友和伙伴。

东南亚和南亚

在被中国视为“前院”的东南亚,菲律宾大学亚洲中心的高级讲师理查德·海德里安(Richard Heydarian)在大西洋理事会的研讨会上说,东南亚国家多多少少都在采取“对冲战略”来应对中国,而不是追随中国。“至少五十种的对冲战略。”海德里安说。

他也对中国武器化“全球南方”发出警告。“全球南方的话语不断被中国武器化,以推行自己的版本。”他进一步解释,“他们对多极化的理解和我们不一样。对我们来说,多极化意味着更多的代理、更多的对话空间以及包容和多元化的国际秩序。而中国版则是后美国化和泛中国化。”

他提到,在被中国视为核心利益的南中国海问题上,除了与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加强关系之外, 亚洲的“全球南方国家”甚至自己建立“小多边”来应对中国。例如,越南与菲律宾签署海事协议;越南、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的关系也越加密切。

他还提到,在东南亚,从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来说,真正有影响力的是日本而不是中国。对东南亚国家来说,中国带来的危险甚至都不是“债务陷阱”,而是没有兑现的“承诺陷阱”。

在南亚地区,印度则一直与中国在争夺“全球南方”的领导权,而南亚的斯里兰卡则是中国“一带一路”项目带来的“债务陷阱”受害国的代表。美国圣母大学基奥全球事务学院副教授苏珊·奥斯特曼(Susan Ostermann)指出,巴基斯坦可能是下一个。

  • 非洲

2024年1月13日到1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再次在新年首访非洲的埃及、突尼斯、多哥、科特迪瓦。这是中国外长连续34年年初首访非洲。通过外交、教育、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等多年的深耕,中国已经成为非洲最大的贸易伙伴,非洲对中国在非洲的影响力也比较正面,斯威士兰是仅有的仍然承认台湾的非洲国家。

不过,非洲调查机构非洲晴雨表的首席执行官约瑟夫·艾逊卡(Joseph Asunka)在他们的最新调查中说,中国的影响力只是稍稍超过美国。他还说,非洲大多数人依然致力于非洲大陆的民主准则。他呼吁全球北方国家加大对非洲民主投入。

美国国防大学非洲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保罗·南图亚(Paul Nantulya)说,未来非洲可能会利用战略性诉讼让中国在非洲的国企担负责任。

“在津巴布韦,我们看到战略性诉讼成功地阻止了中国人投资开采当地一家生物多样性公园的煤矿。在肯尼亚,上诉法院的决定让中国的‘标准轨距铁路’(SGR)被调查。”

他还提到,非洲国家并不希望被称作全球南方。他们更希望以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地区来讨论自己的问题。

  • 拉丁美洲

中国也是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中国在中美洲有针对性的投资吸引多米尼加、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和洪都拉斯从外交承认台北转向承认北京。

大西洋理事会非常驻高级研究员鹏程(Parsifal D’Sola)指出,中国与拉美国家的关系更多是围绕经济展开的。拉丁美洲国家根据自己的国内利益来选择站队,并不按照地缘政治的划分来选择阵营。他指出,作为发展中地区民主化程度最高的地区,在联合国大会人权和主权问题的决议上,拉美国家(不包括古巴、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外三个独裁政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的选择是与西方一致的。

  • 中东和北非

去年三月,在中国的斡旋下,伊朗和沙特阿拉伯恢复外交关系,中国在中东的影响力一时令人瞩目。去年10月,以色列和哈马斯爆发冲突后,中国表示自己站在和平和良心的一方,希望借此巩固自己在“全球南方”国家中的地位。

但是分析人士指出,中国在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在红海袭击商船后依然无所作为,就算不让中东地区国家“失望”,也是令他们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中国不可能像美国一样为中东地区提供安全保障。

大西洋理事会中东项目高级研究员乔纳森·富尔顿(Jonathan Fulton)说:“大家都有一种感觉,认为中国会为阻止这种情况(胡塞武装的袭击)做出贡献。中国会成为一个更加积极的合作伙伴。……但是,当中国没有这么做的时候,我想领导人们,应该说,涉及的各方都会在想,如果你的伙伴在需要时你不能介入,不能提供帮助,你是什么样的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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